影像中的当代新象
2022-08-12
胡凌远

何为新象?在奕来画廊结束的展览《新象——中国当代摄影近作展》中,10位来自不同年代的艺术家从个体经验出发,通过摄影或与装置、行为、拼贴等手法的结合,就摄影的再创新和再定义进行了一次“新象”的呈现,并表现出不断变化的人类剧场。站在所处的社会景象和时间长河里,他们发出了自己的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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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翰,《山鸣谷应》系列,展览现场。图片由奕来画廊提供


展览从自然景观开始到人文景象,勾勒出围绕作品图像和主题变化所做出的策略性陈列。曾翰就自然做出的视觉观察和对图像的审美思考,体现了现代摄影技术与中国山水画美学相兼容的一面。这也暗扣了当代人探寻古人从山水中获得平衡自处的哲学观,以及自然力量对人的持续影响。陈萧伊、文非易作为同样从自然力量和景物中汲取灵感的艺术家,她们赋予了图像深意,其中文非易的黑白摄影通过对局部自然元素的捕捉传递出了细微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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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非易,《柚子树下》(左)和《木,波,岩》(右)系列,展览现场。图片由奕来画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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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萧伊,《Foam,Form(Phase I)》,展览现场。图片由奕来画廊提供


蔡东东是唯一使用老照片并结合装置艺术进行创作的艺术家,他的作品有较强的叙事性和非单一的视觉力量。新象的概念在这里有了蜕变意味。从图像寓意来说,他的作品形同展览的中间地带,有着新旧象的过渡和消失,正如图像外悬挂的帷幕,或是火灼后留下的痕迹。在《点燃》中,孔子像之间有人为烧灼的痕迹,这如同暗示着对形式文化里造神现象的烧毁;而烧灼处搁置的迷你镜,成为对我们自身的投射,映照出传统文化中的精髓和哲思思想的丧失状况。由于个人经历,他作品带有浓厚的时代印记和特定的文化符号。与此较为接近的可能是谢思冲的作品。但她直接介入摄影图像之中,通过跳跃的动态平行站立的静止来探讨当下的真实。谢思冲的模仿行为也暗示了她从父权中走出并且觉醒的女性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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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东东,《点燃》,明胶银印、镜子,37×37×5cm,2020,3版。图片由奕来画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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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思冲,《You Can't Take That Away From Me 》系列,展览现场。图片由奕来画廊提供

同样,刘勃麟也将身体介入图像中来强调行为与周遭环境的紧密关系。刘勃麟的行为在我看来是另一种模仿,但他的模仿是以自己的身体为背景来涂绘被拍摄对象,从而达到隐形自我,融入环境的目的。这是一种艺术技法,有其必要性,但无论艺术家如何将自己描入背景里,身体的立体性仍是无法规避和抹去的,正如个人在社会和时代中所保留的独立性。在他聚焦于全球背景的视觉画面中,一种消失的景象袒露而出,即是个体消失在群体之中,某个群体消失在主流之中。而对面叶甫纳的摄影成为对亚文化的诠释——角色扮演(cosplay)和杀马特。图像中的人物造型和姿态直接体现出两个非主流群体的话语权和他们的文化面貌。衣物精致且美貌的一群角色扮演者昂头站在废墟之上,大面积的绿色和蓝色,透露出新兴和走出文化限制的前景。它被选作此次展览的宣传照,从新象而言,具有指向性。相比较之下,《另一个梦》中的杀马特更显示了城乡结合的悲情。通过影像包裹的边缘文化,传递出消亡的趋势。身为这一族群的个体如何实现个人的当代化,摆脱被嘲笑的处境,是坐在典雅高跟鞋之上低头环抱双膝的杀马特青年数次尝试后破碎的美梦,也就是阶级逆袭和文化突破的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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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勃麟,《俄罗斯杂志》,数位沖印,113×150cm,2012,8版。图片由奕来画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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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甫纳,《另一个梦》(左)和《亚种?!30个初音未来》(右),展览现场。图片由奕来画廊提供


这种破碎感与艺术家杨博炜和徐冠宇在图像中对酷儿群体表达的破碎感是不同的。杨博炜通过呈现日常物品的局部状况进行诠释。在《一个梦的集合,关于身份的讨论》里,红线缝制在五花肉上,蝴蝶停留在上方,这些都传递了该群体的隐忍、自我疗愈以及渴望蜕变的可能。有趣的一点是,这件作品陈列在曾翰的作品旁边,不由的令人将肉质的纹理和局部山川纹理联系起来。而徐冠宇在难以跨越的现实前,通过影像力量再现了自我经历的真实并将此构为图像副本,这种副本指向了热议话题背后所被掩盖的本质。他将家庭中重要的场所客厅定为创作载体,宣示了个人对一元论的批判(通过两张合影照片的摆放位置也有体现)。某种程度也是他对权威发出的挑战,这与谢思冲的行为意图有着相似性。另外,他身处的客厅空间是在图像之中的图像,通过拍摄角度与拼贴技巧使其在视觉空间上与主客厅(他不在的那个客厅)形成连接。从他的个人处境来说,这可能意味着他通过该手法完成自我介入主客厅的尝试,也是基于现实的保护举措;并且实现了对空间的解构和延伸,以及对多重空间的并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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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博炜,《一个梦的集合,关于身份的讨论》,《The Broken Vase (China)》和《Flower Petals Pinned on the Window》,展览现场。图片由奕来画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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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冠宇,《餐厅》(《暂时存在的家》系列),展览现场?。图片由奕来画廊提供

鸟头(宋涛及季炜煜)的拼贴手法是在人物摄影图像之上,将一张被打印、剪裁好的动植物图片钉在人像的合适位置,作品最终迸发出新的表现形式和图像意义。鸟头同样解构了现实空间。他们在迷离的画面中达成对多种相对事物所处的临界点的探讨,构成了一种似是而非或暧昧不明的形象概念。而事物被多重化的处境也被彰显而出。露骨、挑衅的视觉语言刺激着人的视网神经,又令人反观图像在当下电子图像时代里的意义。鸟头的摄影作品呈现出一种游玩于图像材料之中的状态,他们和蔡东东的作品都较为明显的体现出他们冲破摄影框架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