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历史学家市冈裕次(Yuji Ichioka)和活动家艾玛·朱(Emma Gee)为框定一个新的团体和立场,创立了“亚裔美国人”的称呼,之后便被广为人知。九十年代开始,五月被正式定为亚太裔美国人传统月。从局外人到建设者,亚裔用自身的智慧和勇气打造出自己的力量和声音。亚裔艺术家,亚裔相关的艺术和艺术机构逐渐在此地生长起来。纽约市立大学理工学院艺术史教授钱志坚博士五月策划的这场《艺术+技术:亚裔美国艺术家的经验》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考察样本。从中,我们至少了解到艺术与技术在时代中的发展,艺术创造者在不同环境里所再生的经验对艺术的催发,以及群体的范畴概念和身份的多态状况。从后者来说,参展的二十一位艺术家们从地理、文化和身份背景上揭开了亚裔社群的复杂性,打破了人们常把“东亚裔“直接理解为“亚裔“的刻板印象。
李丝竹,《What Is Watt》,铝板、木材、Arduino、传感器、风扇,2019。图片由艺术家本人 提供
孟祥璐,《关爱地图》,交互地图,2020。图片由艺术家本人提供
这份持续进行的交互式地图为我们呈现了“所爱之人”的踪迹。其形式令我想起艺术家林樱基于科学为消失物种所绘制的一份连接性地图,同样邀请公众参与并写下对灭绝物种的记忆和保护性举措。不同于对“消失”的记录,孟祥璐以交互技术记录活着的力量与爱。但无论是对何种物种的关注,这都是对人类发出的警醒。孟祥璐的作品与李丝竹的一样都强调两点和联系,不同的距离和地点。以色列裔艺术家Zac Hacmon围绕“之中”探讨了边界的概念,如同山谷,两点之间。他的三件大型互动式雕塑装置《超越边界》(Beyond the Pale,2020)以他标志性的白瓷砖堆砌成军事刺猬(military hedgehog)——战时欧洲军队使用的军事策略——的形式。这种材料与形式造就了和平与暴力的对立以及庇护与保护的统一。朝外的立面分别安装了通风口,传递出他从亚利桑那州和墨西哥边境处收集到的声音,比如沿着移民足迹去取水的步行声和寻求庇护的匿名者和工人的故事。此前他还与一名来自尼加拉瓜在美寻求庇护的女性Alexa合作一年创作出以她女儿为名的作品《Mia》。原始的情感力量交织在现实背景里创造出一个处于“之中”的虚拟空间,存在着精神,地理和想象中的界限。
Zac Hacmon《超越边界》(Beyond the Pale),木材、钢铁、瓷砖、放大器、电池、电线、扬声器、灌浆料、塑料 ,54英寸×65英寸×70英寸(每件3个雕塑),2020。图片由艺术家本人提供
洪範,《Unveiled》(属于装置视频《Rooms and Rooms》的一部分),高清视频,尺寸可变,1分55秒,2016。视频由艺术家本人提供
图一和图二:毛洋洋、洪畅和母丽娇,《无常》,声音、粒子、PS、Al、Pr、重新排序、HTC Vive、屏幕、国画颜料、彩色粉笔,2023。图片由艺术家本人提供
从这方面来说,艺术家韩沁的作品有着明显个人经历转化的结果。她视脸部为身份特征,用不同的材料和颜色将自己和一名韩裔女性的面部制作成不同的数字3D面部,讲述移民经历对个人身份的塑造和对自身的再认知。她作品里对少数族裔和移民者的关注相似于此前的 Zac Hacmon,并且都在作品形式里加入了诗歌元素。自我与她人在相似的迁徙经历里建立起的熟悉感,反映出现实的真切和她对公民空间里选择性历史的思考。而飞翔的鸟儿、蒙面的女性、标志的图案是伊朗籍艺术家Parastoo Ahovan所熟悉的日常和抓住的真切,是自身身份、文化和历史的象征。运动的鸟儿和静止的女性同样反映出她对文化矛盾与差异的思考,即自身经历的文化与历史教导的文化。原本是二维形式的绘画作品《鸟儿和我》(The Bird & I,2019)通过视频转化出新的表现性。艺术家盛讯芒通过软件和视频对原本的二维图像进行再创作,改变了其静止的状态。在他的作品里,运动的颜料呈现出一种具有“呼吸感”和流动状的视觉效果。相较之下,艺术家朱姝、陈艺轩和新媒体艺术未来小组对颜料本身进行了彻底的视觉剖析,是一种依靠技术手段对物质的探讨。他们完全依靠摄影,调色和软件合成技术呈现出它们溶于水后的炫目多姿。
韩沁,《我父亲的土地——我是》,特定场所的视频投影,2022。图片由艺术家本人提供
Parastoo Ahoon, 《鸟和我》,视频尺寸可变,2019。图片由艺术家本人提供
王偲丞,《虚拟免疫计划》(片段),视频,43秒,2021。视频由艺术家本人提供
芦澤いずみ(Izumi Ashizawa),《Kurogo Me: Version 1.0》,行为表演、短视频、两根长条状的泡沫塑料板、4双鞋, 2023,纽约市立大学理工学院的剧院
李消非,《我是一群人1》(片段),高清视频、PAL、彩色、有声,2分25秒,2020。视频由艺术家本人提供
人类的智慧促进工业的不断进化和更新,但制造的问题无论是新与旧都处在遗留状态,使得地球不断的承受着生态和环境的危害。艺术家盛讯芒和李丝竹以及韩裔艺术家赵诚茅(Sungmo Cho)都反思了人类行为对自然和城市的影响,只不过后两位艺术家更着重对工业材料的运用。李丝竹用灯泡,铁架,铝皮等材料搭建了一座耸入云霄的城堡,交叉在虚与实,乌托邦与残酷现实之间。赵诚茅用流水线作业产出的显卡,散热器,数据线——背后是无数个脑力和体力工作者——组成一座形同承载着人类技术发展的高塔。闪动的灯光提醒着人们对文明与侵略的思考。
李丝竹,《Electricity Factory》,铝板、厨房电线、棉花、Arduino、传感器、灯泡,尺寸可变,2018。图片由艺术家本人 提供
蒋宪维,《无题2022#1》,木材、竹子、金属、塑料,2019。图片由艺术家本人提供
而把工业和自然材料形成有机互补的是艺术家蒋维宪制作的系列雕塑。他强调纯制造技术,以巧思来改造日常物品,比如将葫芦、竹子、相机配件等物品重组为一个如同新型昆虫的小雕塑。这种奇思妙想离不开他对生活的关注和对艺术的思考。同样别出心裁的还有艺术家蔡陈林以当代技术和材料来激活传统图像。他的作品远看是中国传统山水画实际是将拼贴的X射线图像印刷在半透明的醋酸纤维材料上。因而印有人类骨骼的山水画会跟随周遭环境发生不同反应。他从自身历史文化里找到可用的经验,正如其他亚裔艺术家一样。因此可以说,亚裔不仅代表一个称呼,也代表了一座蕴含丰富资源的宝藏。如何从中习得自己的经验再艺术转换需要能力与判断。对他们来说,技术与艺术尽管有着实用与表现的反映,有着冷与暖的视觉对立和情感联想,但并不是完全相对的概念而是有着强烈的互作关系。两个不同的体系经由他们的手生成的终端产物成为他们理解物质世界的一种方式和角度。